下午五点,犹格准时找到了莎布,她和医生两人正坐着蒸汽小船在阿卡姆的主河道里看鱼。

    医生正在对每年由于种种事件在这条河道里喂鱼的人表达看法,他轻巧地提到了在每年学校组织的清理河道的活动,他们总是会捞上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运气好的话还会捞到一些值钱的。

    “不瞒您说,小姐。”

    医生和莎布在一块码头礁石处停下,那儿的苔藓已经厚厚包裹了一层,他用手指拨开潮湿的泥层,下面还藏着些不爱动的甲壳类水生物,它们的营养不错。

    他自顾自说起来,“我的父亲是一名神学牧师。”

    “神学?”这是莎布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是的。”医生毫不避讳提起了自己的父母,“他们信奉一个极其冷僻的教派,不赞成我去学习医学,认为操控生命是一种对神明的亵渎,最后我被他们赶出了家门,独自从西海岸的小渔村去了密斯卡托尼克大学。”

    莎布思考了一下,如果有一天自己被赶出了家门,感同身受道:“那一定让您非常难过。”

    医生笑了,只是在他习惯了表情僵硬的脸上,这抹笑实在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不,事实上,我只觉得自由了。父亲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我的母亲对他唯命是从,他烧死了他想要离开那个渔村的大女儿和她的孩子来献祭神明,我趁乱逃了出来。”

    他过于冷静且平淡的叙述让莎布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但医生不需要任何安慰。

    “刚到这儿的时候我一无所有,从那个男人手里偷出来的祭祀金器在半路上就被人抢走了,好在劫匪只图钱财,他们把我当做偷了主人家东西跑出来的野孩子,还胁迫我回去再多偷一些。但当我说出我来自那个偏僻村庄的时候,他们把我扔在一边,带着金器就跑了。我差点被饿死在了下水道里,但在这儿——”

    他再次指向了那个码头礁石,“那天我饿极了,看到一具尸体飘下来撞在了礁石上,我把尸体搬了上来,想找点能吃的,那是我离化作食尸鬼同类最近的一次。但尸体的手里紧紧握着一个小雕像,奇怪的玉石质地,我把它卖给了典当行换了一些钱,虽然我知道那远不如雕像的价值,但已经足够我不饿肚子,还能交一部分学费。”

    “非常抱歉,我什么都没能帮上您。”莎布只能这么说。

    医生摆手,他镜片后的目光难得柔和了一些,“您的耐心倾听已经足够了,这是个非常愉快的下午。和您在一起的时候,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但那只是一瞬间的,近乎就在下一刻,他寒毛直竖。

    一束目光来自他的身后,医生捏紧了袖子里的手术刀,强迫自己转过脖子搜寻危机感的来源,最终瞥见岸边停着的一辆黑色的马车。

    它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此,就像是从感知的盲区里走出,又潜伏在阴影中。

    驾车的是一个让人极其不舒服的秃顶中年人,他瞎了一只眼睛,恶意的目光正来自此。

    而正从车上下来的是这位小姐的兄长,医生没敢对上他的目光,只能隐约看出他穿着一身裁剪贴合的黑色毛呢外衣,内衬是精巧的手工白衬衣,戴着一副皮手套,也许是要去赶一个重要的活动,但没有一点催促他们的意思,好像只是个来接人回去的管家一般。

    但小姐已经循着医生视线发现了他们。

    “犹格!”莎布跳下小船踩上了岸。

    兄长摇摇头,无奈还是稳稳地接住了扑过来的莎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动作给他做得有些烫手。

    他把妹妹抱上了马车,安置好后这才回头正眼看到了跟上来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