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茜云与柴荣不欢而散后就回了自己屋里,屏退了那些下人,关上门来自己生着闷气。

    近些年,祖父鲜少出门,整日穿着道服呆在那个小院子里,一副修仙问道,超然世外的模样,实际上整个心仍旧扑在世俗权欲之中,暗中运作了很多事,妄想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让柴家这颗大树扎根更深,树冠更茂密,最好是能遮天蔽日,谁也不可撼动。

    可是,天子愿意看见这样的情况吗?

    天子不愿意。

    而天子面对自己不愿意看到的局面往往会采取一些手段,其后果却不是谁都能承担得起的。

    她早慧,还记得小时候家里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很压抑,那些长辈们都不爱笑了,整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这让当时还很年幼的她莫名害怕。

    后来她再长大些,她就知道了,当年姑姑出事后天子有意打压柴家,翻出了很多旧案,罢免了很多跟柴家有关的官员,还流放了一批柴家子弟,一时之间,柴家,以及那些平日里跟柴家来往过密的世家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天子的怒火危及自身。

    这样低压的生活持续了很多年,直到璟帝登基,柴家才算缓了口气,慢慢地又恢复了生机。

    从当年的事中她与祖父都总结了教训,但却是完全不同的教训。

    她认为只要是倚仗天恩而存的臣子都要学会揣度上意,顺从天子的意志,如此才能长盛不衰。

    但祖父却认为柴家当年之所以被打压得那么惨还是因为自身不够强大,如果他们拥有更多的势力,成了连天子也不敢轻易动摇的家族,那他们当年又怎么会面对那样的窘迫局面?

    可是祖父忘了,当年他还是大司农,姑姑还是皇后的时候,柴家就已经是皇权之下的第一世家了。

    可那又如何,天子想对你发难又怎么会找不到办法呢?

    而面对天子的发难,强盛的柴家没有反抗吗?

    反抗了啊,那么多与柴家有关联的官员都跪在大殿之上为柴皇后开脱,进谏的折子可以说是得用牛车来拉。

    可有用吗?天子早有准备,对那些柴家一派的官员不听不看,执意废后,拉扯到最后,姑姑还是被废了,祖父也被逼辞官,很多入仕的柴家子弟也被罢□□放,至此朝中再无一人敢为柴家说话。

    可惜那些惨痛的教训并没有让祖父明白什么是“天子”,他仍旧做着权倾天下的梦。

    说真的,祖父的愿望若能实现,除非当朝的天子是个毫无能力的软弱昏君,但当今天子是这样的人吗?

    他不是。

    当今天子虽才登基三年,但他勤政务实,知人善用,巧妙地平衡各方势力,显然不是能让祖父如愿的昏君。

    柴茜云躺在小榻上,烦躁地抬手压在自己脸上,心思转了又转,觉得自己还是不能任由祖父安排,在那些无望的事上浪费时间。

    她放下手,面上沉着冷静地缓缓坐起身,无意识地用两根食指搅着自己的衣袖玩。

    其实她心中已经隐约有了中意的夫婿人选,那就是秦家独子——秦瑜。

    他家世好,且这些年也未听过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想必品行也不算差,又长得那样仪表堂堂,若能这与样的人厮守一生也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