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处三进院落,西侧的房屋和围墙已经被炸塌了一半,满院子砖头瓦砾。此时院子里静悄悄的,不见主人的踪影。最临街的房屋显然是店铺,中间的一进是仓库,后面才是主人居住的地方。店铺里有几个尚未倒掉的货架,有刀剑砍过的痕迹,却不见商品的踪影,只有一个算盘被扔在地上,算珠掉得七零八落。透过断墙可以看见,眼前是一条近三十米宽的大路,中间近二十米宽的柏油路面,两边还有水泥铺就的人行道,人行道上种着许多法国梧桐。本该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遍地瓦砾,无数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街头,有被砍了头的,有被砍了四肢的,有被剖了腹的,有被烧焦的,有被剁得面目全非的,还有许多头颅和尸体被挂在法桐树上,随风摇晃。

    幸好院子里没有一具尸体,也许是主人在南京陷落之前带着全家及时地离开了。对于那些还没有适应“主神”空间的残酷生活的新人来说,这里应该是个不错的临时栖息地。

    新人们被安排在东厢房里休息,崔婺华和卡普兰负责外面的警戒。

    看看四下无人,崔婺华这才对卡普兰做出解释:“我也觉得他们没有援助的价值,但是他们知道的太多了。很多在这个时代算是绝密的情报,到了几十年以后,都成了证明一方人士能征善战、足智多谋、大仁大义的证据,被铺天盖地地宣传,到了家喻户晓的地步。如果这些信息被日本人知道了,对于很多抗日人士,不啻于灭顶之灾。”

    卡普兰对此表示赞同,两人一边巡逻,一边商量着后面的行动计划,当然也包括应付这些新人的办法。

    就在崔婺华和卡普兰议论新人的时候,一群新人也在议论他们。

    众人暂时落脚的院落的主人显然只是一户小康人家而非富商巨贾,所以没有被炸毁的房间里留下了一些日本人看不上的家具,比如东厢房里木制的床和桌椅。坐在这间看上去还算正常的房间里,新人们渐渐从最初的惊慌中恢复过来。

    在场的六位男新人,除了转业兵、运动男和边疆大夫,一位是十四五岁中学生的模样;一位大约三十出头,面貌有些阴柔;一位二十四五岁,身材略显矮小,却很结实。七个女新人,除了精英女、眼镜女、中年女和提问女之外,另外三位都是三十上下的年纪,看她们身上的破棉袄里露出的衣裳,一位非常朴素,从头到脚都是最便宜的料子;一位服饰乍看上去很低调,却裁剪搭配得恰到好处;还有一位穿着旗袍和高跟鞋,正是在夫子庙与精英女一起挨了一枪的那位。

    朴素女没看过《无限恐怖》,眼见众人都已恢复,正想仔细打听一下有关的细节,不想精英女先开了口:“我记得‘主神’空间里一支队伍最多二十人是罢?”

    “你不是看过《无限恐怖》么?怎么连这都不知道?”回答她的是阴柔男,他记得精英女就是给众人介绍“主神”空间的人。

    精英女并不介意他语气中隐隐的嘲讽,看上去很随意地问道:“你们那拨跑了两个罢?”

    “啊,那又怎么啦?”说话的还是阴柔男。

    “我们那拨被日本人打死了两个。”精英女轻声说着,抬起头来,将众人一一看过去,“一个,两个,三个,……,十四个!一个,两个,三个,……,是十四个!”

    看着精英女一遍遍地数人数,阴柔男不耐烦地呵斥道:“你想说什么就快点说!这是发神经的地方么?”

    “她是在数咱们这个瀛洲队有多少人!”运动男已经明白了精英女的意思,“这里十四个,外面两个,死了两个,又走了两个……”说到此处,运动男反倒不说了。

    “还有一个在夫子庙就说不跟咱们一起,是个女的,自己走了。”眼镜女说出了运动男没有说出的话。

    最高人数到底是二十个还是二十一个?没看过书的人们还一头雾水,看过书的人们已经想到了原因——外面那俩人有一个是人造人。“那俩人有一个是人造的?男的还是女的?”阴柔男提出了这个大家共同关心的问题。

    “肯定是那女的!连个正儿八经的人都不是,还有脸在那儿耀武扬威指手画脚的。呸!”说话的是旗袍女。与其说她说出了一个判断结果,不如说她说出了她更愿意看到的状态——因为崔婺华没按女士优先的原则把她排在撤离队伍的前面,以致她挨了日本人的一枪,险些丢了命,因此对崔婺华非常不满。

    “不对!我记得是那个女的给了他一杆枪!”低调女看了转业兵一眼,斩钉截铁地说道,“她肯定是从空间袋之类的法宝里拿出来的!”她顺利地离开了夫子庙,对崔婺华倒没什么仇恨。

    谁会把装着自家全部家当的空间袋、纳戒之类的法宝给一个人造人呢?显然这些新人们都不会这么做。旗袍女有些庆幸方才没把话说得更难听,可她说出口的那些话若是传到崔婺华的耳朵里,也足够得罪人了。不过她还抱着一丝希望,也许她没猜错,那个外国男士就是跟她想的不一样呢?

    “那个女的不是人造人!我看见她手上的‘主神’手表了!”眼镜女打破了她最后的希望。

    “那个男的是人造人?她造出个男人来干什么?”结实男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如果是一个男人,在这样极度紧张极度危险的冒险生活中,制造出一个女人陪伴自己,供自己发泄(欲)望,那不过是放松心情以便全身心地投入战斗罢了,可一个女人在这样的环境里还想着那种事,岂是一个“淫”字能概括的!结实男想到了只在最终一战中才出场的北海队,不由得夹(紧)了双腿。

    显然不止一个人想到这个问题,房间里有片刻的沉默。

    精英女的嘴角弯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