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那女子眼巴巴地盯着他,跟着也迈出了房门。那天午后,他们信步闲庭,从临渊斋逛到观星台,又从观星台逛到凉风院,逛了大半个少将军府。安朔头一回觉得自家宅院太小。临到要入阁理事的时辰,他才依依不舍地把书还给她。

    此后每到中午饭罢,他都会如此带黎萧出门走一走,走到南阁子下便叫人送她回临渊斋,自己入阁理事,晚饭时再回去陪她。

    黎萧被抢得习惯了,后来一到正午就会放下书卷,乖乖坐等安朔来带她出门散步。

    后来有天,安朔与同袍应酬,直到日暮才回府,回来却听说婢子说,黎萧从午后放了书便一直呆坐到傍晚。临到喝药的时候,婢子们寻遍府中各处也没找到她的影子。

    安朔寻到她时,是在府里最偏僻的凉风院内。

    当时暮色残照,满院繁花如雪。她倚在树根下补眠,书卷随花瓣散落在手边。安朔原本满腹急火,可一看见她那样子,顿时呆住了。

    天地俱静,四下只剩下一树梨花和一个她。

    有只蚂蚁顺着她的脸颊爬上琼鼻,女子觉痒,打了个喷嚏,猛然惊醒,猫儿似地摇摇脑袋,晃落满头花瓣。

    见安朔站在不远处,她便警惕地看着那人。

    一双琉璃黑眸子中也只装着他。

    人说男女对视不可超过三十秒,否则会撞出火花,但他们恐怕对视了一个纪元(六十甲子为一纪),直到安朔终于醒过神来。

    “你衣裙上沾了雪。”

    黎萧反应了好一会儿。

    曾有人将白雪比作梨花,而他不过是一时口快,夸她好看而已。

    女子听了好话,笑盈盈地回他。

    “哪里?妾身本就是雪做的。”

    人生苦短,譬如雪花降世,纷纷扬扬洒下一场,还没来及与温暖相拥,忽然之间便消融不见。有心人或许藏上一捧,但终究无用。

    谁都能锁住一片雪花,可谁能锁得住冬天?

    那话大概是一句偈语。

    他那时便隐隐觉得,那女子便是他命中的一片雪花。待到春暖花开之时,即便捧在手心里疼,也不知道她哪天就消失不见了。

    墙内欢声笑语未歇,安朔却不忍留恋,于是连催了几声坐骑。

    胯下马儿也有些不悦似的,撂了几下蹄子,才“伊伊央央”地带他哒往深巷。

    深巷幽静。

    临近另一边坊门出口,有间茶舍立在青竹丛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