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采扬精力>历史穿越>镇国公主(BE线) > 行露(六十一)
    天清气朗,最难得是不冷。殿阶下的草冒出来,一丛一丛,还不是绿色,而是一种略带乳白的颜色,像是太平脖子上那一丛浅浅的绒毛——手是摸不出来的,只有唇可以触碰得到,还得要极有技巧地贴上去,不近不远,才能在唇尖上触到那一点软软的白毛,像是乍出生的小猫儿柔软的胎毛,绵绵地刷过敏感的肌肤,那绒毛下香软的血肉递来芳香,从齿间鼻尖渗进去,透入心肺,好像楚人下了蛊。

    可惜太平进宫的时候虽多,能单独留宿的日子却少,不然倒可以叫她来,看一看这地上的草与她颈后的绒,谁更柔软些?

    韦欢愉快地想,乘着秋千扬起时悄悄踢掉了鞋子,裸足划过绒也似的草地,心也跟秋千一样荡得高高的——当然,做这一切的时候,她的脸色也依旧是庄严的,使人分不清她的喜怒,唯有常常近前的几个才能看出她心情甚好,佛奴与阿元对了个眼色,悄悄上前,躬身唤她:“娘子。”

    韦欢没有理他,却也没责备,秋千继续荡着,双腿垂下来,擦过草地,侍儿要再推时,被她挥挥手止了。佛奴一直盯着秋千架,等到停住时,忙冲到前方,捡起了她的鞋子,跪在地上,笑嘻嘻地替韦欢穿上:“陛下昨日在绮云殿饮酒达旦,今日小朝迟了一个时辰。”拿眼觑韦欢,韦欢一笑,趿着鞋下地,侍从们知几,都留在原地,唯佛奴跟着她向廊上走:“陛下向几位相公夸晋王读书好,说要令他出阁。桓相公说,若是要出阁,几位皇子都该一道出阁,没有晋王单独的道理。陛下也就没再说什么。”

    他显然以为这是个大消息,满怀期待地扬着脸,等韦欢的夸奖,韦欢却不理他,自顾自问:“太平呢?”

    佛奴一怔,韦欢睨他一眼,又道:“太平入宫没?”

    佛奴躬身道:“宫门还未报。”

    韦欢便笑:“天气这么好,不饮酒可惜了。你替我传个话,请安定公主、清河公主、长乐公主进来,我们看看百戏,打打球,饮饮酒。”

    佛奴迟疑道:“安定公主?”

    韦欢笑:“安定姑祖母年纪不小,清河姑姑和长乐寡居无事,又是这个时辰,饮了酒,索性就住在宫中——反正徽猷殿有得是地方。”看佛奴一眼,又笑:“你出宫去,请了几位公主,顺道去下阿兄处,就说梁王赠我一卷古画,我也不懂,请他代我去梁王府鉴赏一下。”

    佛奴自以为窥知了她的心思,喜滋滋弯下腰道:“遵教令。”便要退下,韦欢叫住他:“虽然长乐离得近,但长幼有序,不可乱序,先请安定,再请清河,再叫长乐,知道么?”

    佛奴看她一眼:“若是长乐公主问起小人的行踪…”

    韦欢眼都不眨:“不告诉她。”

    佛奴又一怔,却好似更知晓韦欢的心思一般,堆起满脸的笑意:“小人明白。”因韦欢已又绕回了殿门,便一躬身,忙忙退出去了。

    韦欢心情正好,也不计较他这擅自揣摩的毛病,在门口立住,懒洋洋地看着院中树木——徽猷殿久无人住,为了她的册封才草草装饰,庭院中花树不全,更谈不上茂盛。但就是这样,也已经有几棵树上冒出了毛绒绒的绿叶,一朵一朵,倒比那大片大片的翠绿还可爱些。这样嫩绿的叶配上那白嫩嫩的草,便显得真是春天来了,而且还是个水灵灵的春天。嘴角浮起笑,冷不丁被人在肩膀一拍,回头一看,却见太平扮个鬼脸道:“想什么呢?不怀好意的。”

    韦欢白她一眼:“反正不是想你——宫门没报,你怎么进来的?”

    太平故作惊讶:“你不想我,怎么知道宫门没报?”

    韦欢不受她压制,横声便道:“我为皇后,每日谁进谁出,难道不要知道么?”

    太平笑得更得意:“那不是皇后,是监门卫——就是监门卫,也只知自己那一门的进出,除了陛

    下,谁能过问宫禁出入?就是陛下本人,哪有闲心管这么多?”看韦欢作势要怒,灵巧地闪开一步,笑眯眯道:“我跟阿兄一道进来的,宫门自然没报。”

    提到李暅,韦欢的好心情便去了三分,径自转身,走到内殿坐下。太平跟着她走到里面,毫不客气地坐在她对面,对着跟进来的阿元道:“我饿了,有什么吃的,上一点罢。”

    韦欢直要对她狠翻白眼,又见她喘气,像是走了不少路的模样,便不好说,盘腿而坐,信手将几上一卷书拿起,眼落在卷上,似不经意地问:“早上没吃东西?”

    太平摇头:“大早就进了省,本以为在婉儿那可以吃一点,谁知她比我还早,我去的时候,什么吃的都没了。后来又忙别的,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呢。”说话间手已伸出来,将韦欢的杯取过去,一饮而尽:“还是你这好。”

    韦欢阻拦不及,丢下书卷,颇觉愠怒:“说了不要喝冷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