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烟的家住在一个小县城下村子的街道上，村里人绝大数都姓周，所以也叫周大口，虽然比不上县城热闹丰富，但也不像别人口中的“贫困村”那样贫穷落后，颇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感觉。
不方便的地方也还是有的，就算到县城也还是没有一家规模大的医院，小感冒和跌打骨伤还好，要严重的得立马往市医院转，像奶奶这种情况的不好说，她年纪大，身体素质本来就降低了很多，在有旧疾在身的情况下摔了，县里的医院接都不敢接。
只能赶紧开车到市里去。
挂号，拍片，整治，忙前忙后的，一整天就这么没了。
奶奶看见周烟出现的一刻，几乎是以为自己在做梦，揉了好几下眼睛再看，孙女就站在自己跟前，却还是极力掩饰自己的欣喜说：“回来啦？吃饭没啊？”
奶奶每次见到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绝对是这个，这是中国人的传统了。
“这么晚肯定吃了啊，”周烟撒了慌，她哪有时间和心情吃饭，坐到奶奶床边，将奶奶一条胳膊抱着揉捏，奶奶的筋骨很硬，要常揉捏活血，看到奶奶另一只打着石膏的胳膊，心里有气又心疼，忍不住数落道，“你也真是的，走路不能看着点吗？现在外面天气那么热，你还往外面跑，在家里吹电风扇看电视吃西瓜不好吗？为什么非得出来。”
她外婆就是一个人在家，然后出门的时候被门槛绊倒在门口的。四周一个人没有，适逢盛夏最热的时节，还是下午二点多，太阳毒辣，外婆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等到被人发现时就已经没了气。
那时候周烟在家过高二的暑假，外婆的丧事足足办了四天。第四天天刚亮，她和姐姐举着高大的花圈给外婆的棺材送葬，回家后周烟在自己房间里哭了一天。
离别总是来的像夏季雨一样突然又合理，等到天晴，离开的人就和雨水一起去到了天上。
正因为经历过那样悲伤的离别，周烟总是过不去心里的坎，不愿意接受人已经离开的事实，看着奶奶这样“不小心”，她害怕的不行，说的口气不自觉的就变得很重，奶奶一个七十多的老人，被她训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意识到自己态度实在凶了些，周烟软下语气问：“也不是不让你出去散步找人消遣，你平时就和邻居走动些，要出去也跟着张婶一起，两个人都有照应。”
奶奶郁闷说道：“我不想跟张婶一起玩，我就想去前排看人家打牌。”
周烟又好气又好笑，奶奶多大人了，怎么脾气还跟个小孩子似的：“那我回去跟杨奶奶说一声，拜托她以后每天都来咱们家问问你要不要打麻将，要是愿意，她就接你过去，反正杨奶奶一到点就到处叫人凑人数。”
奶奶又说：“不行，我就偶尔想看看，又不打，你跟人家说，人家记心里了天天找我打牌，我哪来的那么多钱。”
“不想打就拒绝呗，人又不会逼你。”
“人天天跑家里来……我就一直拒绝，这不太好，伤和气。”
“这……”说的有道理，周烟妥协，“好吧，那没办法，可你真的不能再自己到处跑了，老家的路一直没修，不好走，干洼洼的时候都不好走容易绊倒，更何况下雨之后的泥巴路。”
奶奶靠在背后的床栏杆上：“我一个人在家里好无聊。”
“无聊就看电视。”
“电视有什么好看的。”
“京戏，花鼓戏，豫剧，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听戏的吗？”
“不想听戏。”
周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