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过去,某位王曾说,天子一怒,浮尸百万,流血千里。

    现在,凌之焕什么都没说,岑然已经毛骨悚然了,自觉地松手,从凌之焕的背上滑下。

    不止岑然噤声,那只嚣张的野雁子也默默地缩进了角落里。

    空气中萦绕着粘稠而窒息的恐怖气氛。

    岑然默默地藏起折断了的伞骨,小心翼翼地把破成条状的伞面缕顺了,再扯了根长长的蒿草,圈住后,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岑然哆嗦着把伞还给凌之焕,后者看也不看这伞,只用乌沉沉的眼眸,盯着岑然。

    一直到后来,岑然都在复盘,是谁给他的勇气,在凌之焕这么恐怖的时候,还能勇敢地凑到他面前舞。

    他试着分析出了两点:第一,当时的他不知道凌之焕拥有非常可怕的血脉传承的力量;第二,当时的他还没从魔尊的身份中完全转变出来,是以初生牛犊不怕虎。

    岑然身上名为直觉的警报系统疯狂在警告,他的声音都在发抖,却仍然勇敢地开口试探,“……或者,你想吃野雁煲吗?”

    野雁仿佛听懂了岑然话中的意思,瑟瑟发抖地想要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它应该在屋底,不应该在屋里。

    然而在恐惧的加持下,岑然眼疾手快地抓住它命运的后颈,捆住它两片翅膀,小心翼翼,“……或者,你想要用雁毛,做一件羽衣吗?”

    野雁想要发出凄厉的叫喊,岑然再一步眼疾手快,捏住它的喙,把叫喊堵在它的喉咙里,“你看,都是它的错,要怎么处罚它,我都听你的。”

    凌之焕看着他,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岑然觉得他从八岁长到十八岁,面前这人盯着他的眼眸终于动了一下。

    岑然露出讨好的微笑,慢慢地举起倒霉的野雁,再把头深深地埋到野雁屁股后面。

    埋头的时候,岑然有想过最糟糕的情况是什么。

    大不了他再用一次魔修的秘法,同归于尽好了。

    毕竟是修士嘛,修行的途中总会遇到各式各样的危险。

    只能说天道要他命丧于此,他还能怎么办,他也没办法嘛。

    完全忽视了,这一切全都是他自己作死这一残忍的事实。

    岑然再抬起头的时候,就只剩下目光呆滞的野雁和小金,以及很快消失于拐角处的暗红色衣角。

    岑然长呼出一口气,额头汗如雨下,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幸好幸好,天道大概觉得他还有点用,没让他因为手贱而死。

    感恩天道,岑然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在心里发誓,他会做一个好人的,谢天道的不杀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