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懈把所有讽刺照单全收。

    “比如你在搜枪的时候,先叫了一个人过来,却站在了另一个人的正前面,这样的低级的错误,我不相信你会犯,所以,你要么是真的在给他当盾牌,要么是故意提醒我,你在给他当盾牌。”

    “你想太多了。”

    “嗯,或许吧。”,林时懈极小幅度地摊摊手:“但这确实是我确认他是白赫的重要依据,所以,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我欠你一个人情。”

    “谁要你的人情。”

    路雪依旧在不留余力地怼他,怼到这里,林时懈似乎终于有些忍不住了,皱了皱眉头。

    “小雪。”,他突然叫她的代号,或是昵称,声音却变得有些沧桑,让路雪眼中的目光再次颤了颤。

    “我曾无数次想过,他就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心口上被开了一个碗大的洞,独自行走在一片暗无天日、无边无际的荒原上。”

    “什么东西……”

    “让我说完。”,他的声音有些虚,面上泛着一丝不健康的红晕,路雪意识到他的伤比她想像得还要严重,心里狠狠揪了一下,想让他去医务室,可他的话就如同鬼魅,听着,就再放不下。

    终于,她没有再打断他,林时懈唇角再次带了一丝笑,可比起之前带着些宠溺的笑,这次却是浓重的痛,与他心口那滩发黑的血迹相得益彰。

    “阴冷的风,呼呼地刮过那个空空的洞,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儿四散开来,吸引着来自各方的猎杀者。”

    林时懈眼睛里慢慢溢出让她心悸的狼光。

    “但他并不在意,甚至渴望他们的到来,他想要厮杀,然后被谁的牙齿咬断喉管。”

    林时懈的声音变得有些抖,甚至咬牙切齿。

    他这是在恨吗?这样的恨,竟是对着他自己的吗?

    “因为那个伤口啊,实在太疼啦,疼到让他发狂,让他失去理智,却仍忍不住一遍一遍舔舐。”

    “他无数次想过,只有死亡才可以终结这一切吧,可谁知,他一直没有等到那个来解脱他的家伙,反而等到了另一个心口带着伤的可怜的小东西。”

    说到这里,林时懈停住,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小雪。

    看不到她的表情,但看得到纸杯里的水泛着波纹,于是他继续,给这个以悲凉开始的故事,一个勉强称得上是温柔的结尾。

    “或许是因为大家看到彼此都有一个已经腐烂得鲜血淋漓的伤口,他们相遇后竟都收敛了凶性,他们都想听听对方的伤心事,却都不想先发言,最后肩并肩趴下来,竖起耳朵。”

    “虽然一声不吭,但似乎这样就够了——自己的已经够疼了,何必还要刻意去碰别人的呢?”

    林时懈的声音,沉沉的,可如果仔细去听,又多少带了一丝属于女性的柔和,说出这种话来刚刚好,回忆和剧烈的痛苦揉在一起,血肉模糊。

    半晌,路雪终于抬起头来,看进面前人粘稠得仿佛沼泽一样的瞳孔,已经是涕泪横流,林时懈笑笑,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