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从皇宫北门西门出来。

    马车的后厢是金漆的红木做的,车身四面装裹着暗红色丝绸,镶金嵌宝的车窗后垂挂着缕金车帘,挡住了外面往里窥视的目光。

    从皇宫西门出去是长安的荣福街,荣福街上多茶楼酒肆,此时正是午时,街两旁人来人往,路边的酒肆里传来喧闹的人声。

    马车的车帘被掀起一角,一个穿着黄色银边绸袍的少年偏着脑袋看向窗外,少年腰间挂着一块成色上好的白玉笛,一看就富贵人家出身。

    再看这赶马车的小厮穿着青色的宫服,不难猜出,这马车里坐着的应当是宫里出来的贵人。

    马车经过荣福楼的时候,周嘉镕放下帘子,朝坐在他对面的程韫林道:“听说荣福楼的菜是长安一绝,少谨可尝过?”

    程韫林端坐着,听周嘉镕这么一问,他思索片刻,道:“没有宫里的好吃。”

    “当真?程韫林,你是不是怕我拉着你去,所以故意说这话来骗我?”周嘉镕扬起下巴,一脸怀疑。

    程韫林从容地摇摇头:“闹市人多眼杂,殿下还太小,去荣福楼这种地方很危险,不过我这么说,不代表欺骗了殿下。荣福楼再热闹,里面的厨子也比不上宫里的,殿下要是不信,我下回进宫可以给你捎几样荣福楼的菜。”

    他说得一本正经,白生生的小脸蛋上,红唇紧抿,神情肃然,任谁也挑不出他这话里的错来。

    话虽没错,就是实在无趣了些。

    周嘉镕啧啧舌,把头扭一边,不想同他再言语。

    两个孩子年纪相当,身量也相当,脾性却各有不同。

    周嘉镕是皇帝四子,也是帝后唯一的儿子,虽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大皇子与三皇子,不过这两个皇子都不是皇后所生,按照周律,只有四皇子周嘉镕才是嫡出。

    作为天家唯一的嫡子,四皇子自然是被从小宠到大的,帝后花尽了心思来培养,无论是四书五经、书法绘画还是行围骑射,四皇子虽性格跳脱乖张,倒是一样都没落下,就是年纪小了坐不住,时时想着要骑马出宫去玩。

    程韫林出身世家,父亲是朝廷二品大官,母亲是先帝封的异姓公主,身份自然是贵的。

    不过他的性子与四皇子全然不同,虽年纪比四皇子还小一岁,却早早表现出与年纪不匹配的沉稳持重。

    皇子的伴读大多数时间都要住在皇宫里,只有家中有事或者老师休沐的时候,才有机会出宫去。

    程韫林和四皇子同住在鸣鸾殿中,每日寅时便要起床,洗漱后再去叫四皇子,一边读书一边等着他洗漱,再一起去上学。

    皇子的课程不比普通考生,礼乐射御书数样样不能落,可谓学业繁重,要是哪一科稍微落下,伴读受的训总比皇子要受的多些,除非做到每一样都不比皇子差,有带着皇子学习本事,才能免受那份训。

    因此程韫林比其他人更加用功,每日下学有空闲时间,他要么留在鸣鸾殿里读书习作,要么去围场练习骑射,便是四皇子在他面前怨声载道,他也从未动摇。

    或许就是因为这份‘持重’,面对玩乐放纵也能不为所动,帝后对程韫林十分喜爱,从他五岁入宫到如今九岁,一直没给四皇子换过伴读。

    马车穿过繁荣的荣福街,在第一个路口左拐,进入了白华街道,再疾行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便到了程家府邸。

    程韫林当先从车上下来,说了一声‘殿下在这里等着就是’,便上前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