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溪县城里读书识字的人很多,正紧读书举业的人家，大都住在更为清雅的北城或东城。西城这边的多是些商户和小买卖人家，就算认得几个字,也都不会做那些知乎者也的文章。
王婶这样的寡妇肯定是不识字的，她以前收到了信，都是让读过两年私塾的王二牛念给她听。回信的话,却只能到花神宫来找张若水的师父帮忙，因为王二牛那狗爬一般的字，实在没法儿看。
还好她收到信的机会本就不多,除了她在府城的娘家兄弟,根本不会有人给她寄信。她一年要回的信,也就只有一两封,张若水的师父给她帮忙从来也是不收钱的。
可是今年张若水的师父死了,王二牛那个兔崽子也跑了,昨天王婶突然从衙役的手里接到一封信,一时间都不知道去找谁念给她听,找谁回信。
不过，她终究还想着儿子，信一到手就拆开了,看到不同于信封上工整的,狗爬似的字迹,虽然一个字都不认识，但肯定是她儿子没跑。
昨天晚上就摸着薄薄的两张信纸哭了一通，早上起来把豆腐做好,就让儿媳妇看着摊子，打算去正街上找一个算命摊子，让人给她念信。
没想到运气好,刚出来就看到花神宫的门开着，葛强正站在门外，问了一句才知道，是张若水要给他送护身符。
其实王婶也很想要张若水画的护身符，不过还是念信比较重要，听到张若水一问，就立刻拿出了揣在怀里的信纸。
张若水接过两张薄薄的信纸展开一看，狗爬的大字，挨挨挤挤的写得满满当当。这封信的难度有点儿大，不仅字写的丑，而且错别字特别多。
还好，王二牛的字写的大，两张纸也只能装下三百字，张若水仔仔细细看了两遍，就有把握把这篇信读通了。
她先收起信纸对王婶说，“外面冷，先跟我到屋里来，我再读给你听。”
王婶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跟着张若水一起进了神殿，就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她虽然记挂着儿子，但已经收到了亲笔信，说明人还活着，心情也比较放松，不像静和老尼姑那么紧张，感觉到异常就脱口而出，“你这里面莫非真有神仙保佑不成，怎么跟春天一样暖和。”
“婶子，猜对了，就是有神仙保佑。”张若水如实回答道。
可惜王婶也不相信，只说，“你这小道姑的道法可真厉害，恐怕早就超过你师父了吧，先前你整日玩闹，我们这些街坊竟然还看不出来。”
张若水不想揭穿自己的黑历史，摇了摇手中的信纸正色道，“我还要出去买年货呢，先把信念了吧。”
纸张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果然勾走了王婶的注意力，“好好好，你快念来我听。”
“娘，我参军(车)了。你还好，大哥还好，嫂子还好。我很好，这里一天三顿(屯)饭。……我会写字，(邦)人写家书，他们都叫我秀才。哈哈。我上战场，杀了两个，将军(车)夸我文武全才，让我做亲兵，还说王二牛不好听，二是不忠的意思，给我改名叫王丑，还取了个外号叫黑牡丹。娘，我以后要像将军(车)一样威(成)风。”
王婶听到儿子参军，杀了敌人，就觉得心惊肉跳。又听到做了将军的亲卫，更加吓得不得了。
最后却听到将军给他儿子改了名字，就跟张若水抱怨道，“将军嫌王二牛不好听，我承认我那死鬼老头子没文化，起不了好名字。结果将军取个更难听的名字，王丑真像人名儿吗。黑牡丹听起来也不像话，不过也还好，前头就有个叫阿桂的老爹，听说就是桂花的桂，取个女名好养活。这王丑听起来也是取个贱名好养活呀，将军跟咱们小老百姓想的差不多。如果是这样的话，给我儿子取个贱名也好，能保佑他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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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若水听她说完了才解释道，“这个王丑的丑，是子丑寅卯的丑，不是貌丑(古代写作醜)的丑。对应了十二生肖里面的牛，刚好也是地支中的第二位，而且前朝有个将军就叫文丑，这是一个好名字呢，可以沾沾前任的光。”
张若水也只是偶然想起文丑这个名字，并不记得他兵败被杀的结局。幸好张若水没想起来，不然说给王婶听了，她又要担心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