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遇之说着面露茫然,他脸颊上的泪珠也映了光,看着晶晶亮,愈发衬得人无措。

    秦叶子的话,你娘打你了?这个很好猜,林遇之除了吴娘子家再不去别处,也不大可能和人起冲突,甚至到动手的地步,除非林母。

    以林遇之这愚孝子,林母若说什么,林遇之必然受着,林母说得没劲了,上手也不是不可能。

    秦叶子看着林遇之神色古怪,想笑吧又挺心疼,心疼吧又觉得他活该,她咬着脸颊肉让自己不要笑,这心疼模样却不知道怎么装,遂皱眉轻手轻脚给人抹去眼泪。

    林遇之看着秦叶子又问了遍那话,秦叶子咳一声想着怎么说合适,林遇之却目光涣散,似乎根本就没想要秦叶子的回答。

    ……

    林遇之抱着哇哇大哭的笑娘踱步轻哄,虽有光从大开的门口.射进来,屋里却不甚明亮,林遇之眼前一片模糊,更是看不清楚,但他走着走着还去把门给合了起来。

    唯一的光让他拒之门外,仅凭微微透光的窗户,屋里晦暗,压抑,如天黑时分。

    蔷薇水的味道经久不散,像是染在了他身上,林遇之在这香味中几乎窒息,昏暗的屋子里他小心将笑娘哄睡着。

    笑娘放摇篮里后他原地默了默,忽然疯了一样跑去抓起布口袋,地上杂物太多,他踩到什么脚一滑摔下去,硬邦邦的栗子硌人很疼,他却全然不顾。

    他抓着布口袋起身又蹲下,手快速在地上乱摸,将一个个冰凉的栗子捏在手里,再放进口袋,他速度极快,一点不停,他怕他停下来脑子止不住回想。

    屋子挺大,他借着微光,蹲地上摸了一圈,布口袋差不多满了,应该是都捡起来了,他把口袋扎好又掂脚放回原处。

    站那愣一会儿,将视线投向衣柜前凌乱的衣裳,他想起他娘丢一件踩一件,他木着脸心跳怦怦走过去一件件捡起来,抖掉灰尘小心捋平,叠起来放回去。

    好一会儿后他才将衣柜归回原样,又发了一时痴,才走妆台前去,乱七八糟他一时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他蹲下捡起几多绢花,扶正菱花镜,有支银簪子不知怎么弯掉了,他轻轻掰直放回抽屉。

    脚下碰到什么,他低头一看,是颗木珠子,地上还很有几颗,他发觉这应该是个木珠子手串,他把木珠子一颗颗捡起来,果然还找到根散了的绳,他打算串起来,可是眼睛发热看不清孔洞,他仔细找到所有珠子和绳一起放回抽屉。

    他以为他会脑子发懵,结果他很清醒,他娘所说的话一遍遍在耳边响起,他还能很理智收拾一塌糊涂的屋子。

    他摸到一把梳子,不是他的,也不是秦叶子常用那把,他把梳子捡起来却发现梳子齿断了两根,他愣了下,找好久将残缺的梳子齿找到和梳子一起放回抽屉。

    看着妆台,他一直木然的神情总算有了变化,他皱起眉头,对秦叶子感到抱歉。

    他一边想着怎么解决一边将一件件东西归回原位,最后剩下墙角的碎唇脂罐子,他手伸过去打算捡起来,一时又想到上回秦叶子塞他手里的膏脂,他两下将碎瓷堆一起,满屋子找那罐膏脂。

    他记得是放妆台上的,但刚收拾没看见,屋里也几乎都过了一遍,于是他掀开床罩往床底摸去,果然在床底,他摸了出来,罐子完好,他笑了下却扯疼了嘴角。

    他捧着罐子打算吹吹灰,结果发现罐子有个裂痕,轻轻一掰,他就眼见着罐子碎成几片,里面暖白的膏脂漏了一手,油润十足。

    他蹲在地上捧着一手碎瓷片愣愣出神,耳边还是他娘咒骂的声音,他瑟缩着后退,直退到床底下,四周漆黑,他连他手都看不见。

    他想起他小时候,父亲刚走不久,他娘头上还簪着白花,家门里老叔媳妇跑来借钱,他娘不答应,那婶子就说了几句刻薄话,她娘忍不了拿着大扫帚就将人赶走,结果那婶子第二天带了好几个人来,好些他都不认识,他娘便让他躲在屋里别出去,结果那些人来了就往屋里冲,他娘一把关了门,留时间让他躲在了床底。

    门被来人强势打开,他只见老叔家媳妇进屋就地一坐哭起来,大喊他娘打人了她起不来了,来来去去就那两句话闹了好一时,最后她带来的人道:要么赔钱要么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