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王妃楚襄生来兰心蕙质、稳重端凝。虽然家事也的确出众,但能被选为宫中嫡皇子正妃,也一定有她的过人之处。

    因为楚襄向来稳重,皇后娘娘此时见她落泪,难免心中惊讶。虽说皇后能与雍王妃两人婆媳关系委实一般,但也确实有一家人的缘分。皇后亦是庄重、温文的性子,她并不急着安慰楚襄,而是等她哭的止了泪,让侍女带她下去梳洗过了。才郑重其事地问她:

    “你一向稳重,今日是怎么了?”

    话中仍有责难之意。

    说起来,苍葭对付女人的经验比男人还要稍足一些。云朝那一位王虽昏庸,却是个十足的孝子,他平时不喜朝政,家国事务尽付其母之手。当年那一位年高德劭的太后娘娘,不知道是因她侄女也在后宫为妃的缘故,还是天生性子与苍葭不对盘的缘故,平时总对苍葭多有责难。

    王是孝子,虽然爱她,却也难护她。

    所以,比起那一位太后娘娘来,如今这位皇后娘娘又算什么呢?尚不及太后娘娘十分之一罢了。

    苍葭仿佛听不见皇后话里的刁钻,本来已经收拾好的脸庞、衣裳,仿佛是忽的又因皇后娘娘的责难而滚下泪来。

    “母后不为我做主也就罢了,何苦要当然奴才的面这样的羞辱我?”

    她声音凄凄切切地,几乎要把皇后娘娘气个半死。却偏偏皇后娘娘脸色虽白,却也还镇定。只是不知道皇后娘娘愿意容忍她,是瞧着自己儿子的面子,还是瞧着自己儿媳妇娘家的面子。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为着苍葭这个人。

    有人信奉以德报怨。苍葭不是这样的人,她的目光永远都只会放在关注她的人身上。于是苍葭丝毫不领婆婆放了她一马的这个情,依旧不止的啼哭,几欲断肠似的。

    皇后娘娘一向耐心十足,今天却也罕见的被苍葭气的红了脸。此时侍女们都已经乖觉地避让出去,只留下皇后身边最贴心的女官在旁边伺候。这位女官平时是最喜欢仗着皇后娘娘的势对人指手画脚的,今日却也罕见的沉默了。

    而这种种罕见,也无非是因为今天的雍王妃似乎与从前不同罢了。

    苍葭犹不止哭,她从来都是如此,不知道什么是见好就收。

    “啪!”

    皇后娘娘终于忍无可忍,重重拍了拍手边的案几,皇后娘娘这些年虽然养尊处优,却力道极大,这一拍让人震耳发聩,苍葭抖一抖,像是被吓着了似的,立刻止住了啼哭。

    皇后见她不哭了,一双眼尤带讥诮地看着她,这些年,她养尊处优久了,骨子里浸润的温柔被一种叫做自尊心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已经有许多年,人们因为她中宫皇后的位置,都只敢尊她敬她,不敢有丝毫违拗。如今却被自己的儿媳挑战权威,皇后一时气急败坏,自然也就口出恶言。

    “你看看你,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其实凶恶又能凶恶到哪里去呢,皇后之所以能成为皇后,除了自身素质,家族亦是不可或缺的因素。皇后的出身自然不差,说来,当年皇后的家族比如今雍王妃的娘家还要更鼎盛一些。

    所以,即使再凶恶,皇后娘娘多年教养在胸,自然也就未曾离格。

    苍葭睫毛一颤,这一次,她甚至哭也不哭,只是站起来,利落地朝皇后娘娘磕了个头,自己便先告退了。

    皇后娘娘不喜欢她像是要要挟谁似的,于是也就未拦,只是等苍葭走到门口,犹能听见皇后与女官抱怨:

    “你瞧瞧她,如今可还有半分贤孝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