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采扬精力>奇幻玄幻>无骛 > 再逢 景爷……不是好欺负的……
    “急什么?”久寂的识海之中,一层浮浪倏然袭来,“有本座给你这小儿充底,怕他一个区区的猢狲?”

    “猢狲?你说……害景爷折腾了这么大一遭的,是个成了精的猴子?”

    在景柘想来,个头最大的猴子,身量最多超不过他的一半,尖嘴突颧的面貌虽然丑陋,却也远远达不到骇人的程度,而且在众多的生灵之中,性情堪说是数一数二的近人,不似虎豹一类的猛兽,为了扩壮声势,动辄发怒发狂。

    倘若此前所见的一切都是真的,这只成了邪祟的生灵,盯上自己以后,未经多时就杀害了自己的母亲和发小,若非是个全无灵性的野兽,断然不会见人便杀,使出如此决绝的狠手……

    思量了一时,景柘愈难按下困惑,“疯子,你当真看见那邪祟的真身了?”

    “疯子”似乎对他的想法了如指掌,嗤笑一声,口吻轻松地接道:“小儿,当此之世,有灵便能为恶,长相越是讨喜,包藏的祸心越是意想不到,你可别是存了天真的心思,看轻这素未谋面的邪祟。”

    自从与这“疯子”会面,景柘的推断几乎从未受过肯定,不知是不是因心有不忿,景柘稍一思量,立时觉出了许多自相矛盾之处,“就按这疯子所说的,真要算起来,最该防备的,难道不是他自己?先前他不是还自诩美貌,景爷倘要是个姑娘,说不定早早就中了招,打一开始就对他言听计从……”

    念及此,景柘顿觉冒出了鸡皮疙瘩,从肩膀向手背迅速蔓延,正待抓挠,却有一声暴喝当头劈下,“跑!”

    景柘尚在纳闷,一道猛厉的劲风便即从耳边扫过,呆怔怔地闪了半步,视线甫定,看到一具齐人高的黑影,“疯子”自先借了他的喉舌,朗声便道:“阁下既已败露所谋,何不自退一步,坦陈相待?”

    落毕“坦陈相待”四字,黑影骤然胀成了一堵高墙,投在上端,登时遮去了近遭大半面的光亮。

    比起此前反复搅卷的苦痛来,如此一般的形景,对此时的景柘而言,威慑的效用十分有限,心下不禁质疑:“他这充大的样子,怎的起先不用出来,拖拖拉拉这么久,定是底气不够,只能借着假模样吓我,他景爷岂是那般好骗的?”

    黑墙仿佛受他所激,陡如匹练般的弯起一梢,不一会儿的光景,业已盘聚成旋,像极了蓄势吞咬的毒蛇,微动的风势轻掠其上,携生而出的颤意,俨似正在试探的蛇信,稍失防备,就会被其吞卷入腹,再无反抗的余地。

    景柘自然不想沦为蛇腹之中的脓水,“疯子”却似是等不及了,发出冷厉的催促:“强弩之末,只管安神便是。”

    情形紧迫,景柘实然不知这疯子所言的“安神”要如何施为,只得拿出同人摔角的架势,双手环抱,股端下沉,将黑影缩成的盘段奋力压在怀中。

    一息,两息……时间从容推移,远处掠动的萤火,自远及近,光亮一圈圈地转黯——

    景柘滞了一阵,再禁不住惴然,慌不迭卸脱怀抱,移眼再看时,脚边悄然多了一个毛茸茸的黑色团块,当下骇得险些跌倒,勉力站定下盘,喉头犹是颤个不住,“这、这……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看都看见了,不正是个猢狲么?旁的不管,先让他把正脸露出来。”

    “疯子”语气平淡地做了吩咐,仿佛脚下只是一个寻常的矮几,景柘要做的事,就如在上面添放茶具一般轻易。

    景柘含下一口闷气,好一会儿也没能想透,这般的待遇,究竟算是遭了蔑视,还是难得的抬举之举,纠结之下,索性将心一横,冷声说道:“要来自己来,反正脏不了你的手。”

    景柘原本想着,就算自己不愿动手,按着“疯子”的行事,必会对他施以操纵,强迫他直面恐惧,可是当他一等再等,默声良久,先前预想的胁迫并未到来,一感场面静寂得厉害,心头便止不住地发虚:“疯子,疯子?”

    喊声如石沉大海,一再地迭高,又一再地被沉寂覆盖,景柘不胜惊恐,战战兢兢地前后环顾,余光之中,隐约瞥见黑色的毛团在抖动。

    如此幽寂冷清的地界,景柘仅仅看见这一个“活物”,当即想到,能将“疯子”困住的法术,只可能由此物发出,既已失了牵使自己的靠山,强撑下去,必然少不了要遭罪,迟疑了一晌,终究还是别过了身,径自往远处狂奔。

    眼下,莫说没有一个熟知的面孔,便是连最简陋的草亭也见不到一座,头顶的穹隆异常古怪,无日无月,亦见不到成片的云彩,天地之间,尚在喘息的生灵,似乎就剩下自己一个。

    这样的地方,景柘十分确信,就算没有长相凶悍的恶鬼在此栖居,只是要他什么也不做地待着,已然感到枯燥得发闷,“长年累月孤零零地待在这儿,纵是那些夫子们成日挂在嘴边的圣人,多半也经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