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宁的耳朵里仿佛有千万只苍蝇振翅，杂乱的嗡嗡声将她与外界隔绝开来。
鼻尖弥漫焚尸的焦臭味，杀意在血管里啸叫着，逼迫她在梅修面前显现出煞气来。
他们已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一旦被他抓住这个破绽，就能再杀她第二次。
幸好，在杀意达到临界点时，晴蓝突然拉注她的衣袖，软软道：“师姐，刚才的颜色都眼好看，不如一并买下吧。”
少女的话语唤回燕宁的理智，血管里的冰一节节化开，掌心暖到指尖。她的肩膀小幅度晃了下，点点头，牵着晴蓝走向柜台。
燕宁从匣中分出灵石，蹙眉思索梅修为何在此。
为了唐门拍卖会？
应是如此了。作为云天宗的门面，梅修合该有些资本在身上的，也许比季淮还阔绰些。或许，他想要从唐诗嘴里探听会上物品清单，好决定要买什么吧。
燕宁想起她和梅修的初遇，正是在唐门拍卖会上。那时她没有令牌也没有钱，又想去见识拍卖会是什么样子，便化作白兔原型，想趁人多不被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进去。
当然还是失败了。正当燕宁要被守卫丢出去，一位俊逸文雅的修士迎面而来，言说她是他的灵宠，揣在袖子里带了进去。他的衣袖沾有晨露的清香。
那就是梅修。
她对他不算一眼荡魂，但也差不离了，恨不得每时每刻展示自己的长处。
胭脂水粉压箱底，她自夸天生丽质。细想起来，那倒是她三百年内一段罕见的勤奋时光，可行事必露怯，苦练几夜的符咒画得歪歪扭扭，偏被他全盘撞见。
梅修轻笑：“我以为你是谦虚，想不到当真画得这般曲折。别人指望我结个蕙质兰心的道侣回去，你可不是要丢了我的面子？”
燕宁脸上挂着两道朱砂，气鼓鼓地瞪他。
没过几日，梅修送她一只灵龟，便作龟兔赛跑的典故。可惜那龟没有修出灵智，在梅修化神的天劫中去了。龟的年纪倒也比叶小浪大一倍。
撕下面具前，梅修待她确是极好的，所以她才这般不甘心，不敢承认自己变成了他的垫脚石。
他织好一张渔网，她便急吼吼往里跳，蠢兮兮的。
唐诗说不定是他的下一个受害者。喜欢他的人太多，有一个杀一个，杀不完的，难怪他可以有恃无恐。不过依唐小姐讨人厌的性子，未必能活到梅修下次渡劫呢。
事到如今，燕宁心里反而坦荡起来，买完单便走出胭脂铺外。
梅修没有正眼看她，但与生俱来的天赋令他能察觉到自己被燕宁窥视。身为天之骄子，这样的目光实在太多，他早已习惯。
微风带起脂粉香，明明是陌生的气味，却叫他心头爬上一抹怪异的熟悉感，眼光一闪，几乎要叫住燕宁。
黑衣男童哒哒哒跑过来，嚷道：“师姐师姐，快来给我付钱！”
他抓住燕宁的袖子，连拖带拽，三步并两步往书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