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和街这里是个二进的小院落,是裴骏刚来京城时置办的,自从他搬去将军府,这里就一直空着,不过留几个粗使的下人平日守着。

    旌三引着沈虞进入北房正屋,看了一眼冷得有些瑟瑟发抖的沈虞,道,“这屋久没人住,存了些凉气。”喊了守门的端了火盆过来暖着屋子,借着火光,这才细细瞧见那人竟真如宋婶子所说的,路上受了不少苦,瘦的只剩脸上的两颗水汪汪的大眼了,倚着桌子挨着火盆缓缓坐下,安静地听着他说话。

    “刘娘子在这院先好好养着,等爷那边清净了,我再说你的事儿。”

    病气磨人志气,沈虞乖巧地点点头,手捂着心口,轻轻道,“辛苦旌三爷了。”

    旌三一惊,有些不适应她忽然间的配合和敬称,想到来时宋婶子趴到她耳朵上一阵嘀咕。估计是看了这架势,猜测夫人要给二爷说亲,屋里留不得人,安慰她能回家了。看她虽虚弱,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坦然,估计这回心下淡定,只等着回青州了。

    “别再折煞我了,往日多有得罪,不过也是形势必然。”旌三瞅着她病恹恹的没了精力,无再多言语,没多大意思就出来了。看见院中几个奴仆,指着中间唯一一个年轻人,憨实的一个丫头吩咐道,“往后你就跟着伺候刘娘子,要是伺候不好小心挨板子。”

    都知道旌三是府上的大人物,这个丫头才听到他自己派活儿,她还喜不自胜,可后来听见要挨板子,早就吓得腿软只往后撤。旁边一个黑黑的婆子直踢她,“还不赶紧谢谢旌三爷……”那丫头才勉勉强强地跪下,抖抖索索地说道,“花枝谢谢旌三爷,花枝会好好伺候姑奶奶的……”

    旌三听着她胡说八道,早没有耐心和他们周旋,啧啧啧地挥手道,“过会儿我给这边账上再留些银两,你们尽心伺候就是。”说完就一阵风似地往将军府赶。

    等他远远的消失了,花枝才颤颤地扶着那黑黑的婆子站起来,哭丧着脸喊了声,“娘……”

    “你这没出息的又咒你娘呢?”婆子狠狠拍她手,“还不进去好好伺候?”说着使劲儿把她往北屋门里推了一把。

    花枝不情愿地进屋,里头悄然无声。

    走到床边发现沈虞已躲进新被褥里睡着了,花枝不知这该如何伺候,便坐到床头守着沈虞,不一会儿也进入睡梦中。

    一病就没有精气神,沈虞没有了盘算的精力,一路上身子都懒懒的,只想好好睡觉静养一番。奈何才入梦中,就听见旁边一阵吵闹,朦胧中坐起身来。

    就见那个黑黑的婆子正指着个丫头骂,婆子见她醒了,慌忙端了桌上冒着热气的碗过来,切切地问道,“姑娘醒了?这是旌三爷才让人送来的鸡,我给姑娘煮了碗汤滋补滋补。”

    病过之后,身子正虚,路上也没好好吃上几顿饭,沈虞闻着浓汤味着实想喝上几口。也没推让就接了过来,小口小口地慢慢饮下。不一会儿,身上就发出些汗来,沈虞觉得身子内外都暖暖的好是舒坦,将碗推给婆子就又倒头躺到被子里头。

    婆子这回倒是识趣,朝花枝招手,两人默默地出了房,留沈虞自己在房中休息。

    “娘,她倒是好伺候。”花枝看婆子闭上门,嘿嘿着说道。

    婆子瞪她一眼,待二人走得略远一些,方才说道,“如今你得了好差,还偷懒不好好伺候,惹得主子不高兴了,看打你怎么办?”

    花枝被花婆子敲打几回,每天早晚端饭送水兢兢业业,确实不敢糊弄。好在沈虞每天除了吃饭洗漱,大部分时间就是在床上歪着,并无过多要求。只有一回喝鸡汤时给她说,煮鸡汤前先用热水把鸡过半炷香的时间去去腥,鸡汤里多放姜,往后再多要求过什么。

    如此这样过了半个多月,沈虞慢慢有了精力,身上也慢慢有了劲儿,偶尔同花枝鸡同鸭讲一会儿,就让她去歇着,自己在屋里发着呆想心事。

    沈虞住在北房西户主屋,穿过中厅到了东户,原是个书房。裴骏还在此留了许多书籍,沈虞发现此处之后,便如发现了新天地,时常到这屋里取来一两本歪在床头看。这是沈虞到这儿的一年多来,觉得最惬意的一段时光,心中不用再整动荡不安想着法子逃跑,只等着那边下令。自己躲在屋里读着书慢慢睡去,醒了饮杯茶接着读,就这么断断续续的,竟也读了三四本下来。

    这日,沈虞在房内读着这本古训,怎么也读不进去,想着再取一本换着读,便又去到东书房。

    门推开一半,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等门全推开,沈虞彻底傻到了那里。

    裴骏和旌三正立在书桌旁,吃惊地看着她,接着就是裴骏对她一声怒吼——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