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三时快时慢,一会儿从队伍前来到队伍尾,一会儿又从队伍尾绕到队伍前。瞧见不合时宜的,便拿鞭子指着说上几句。

    宋婶子掀开马车帘子,回头看着队伍最后那人,才开始还能看见慢慢跟着走了两步。不过片刻,人已经完全从视线中消失了。

    “旌三??”

    宋婶子从马车里伸出手,拦下骑马向前的旌三。一脸着急地说道,“刘娘子人可看不见了啊?”

    旌三眉头一皱,眉尾便耷拉下来,朝着裴骏努了努嘴,无奈道,“她惹二爷生气,我能怎么办?说到底,还不是怪她?”

    宋婶子伸手,佯装要打他。

    “她可不是傻子,现在还不是觉得二爷心里有几分喜欢,便得势不肯低头。就咱么现在走的速度,她快跑几步能跟不上?就爷现在对她的情形,她上来说几句软话,爷能不让她重新上马车?”

    回头看了眼身后,又看看前头骑马的裴骏,“这不全是她几句话的事儿?”

    说完,旌三故意慢下速度,轻声问道,“我才回来时,听见他们说孩子、避子汤什么的。要我说,她想的可多着呢。人家可是想给爷生孩子,要个长子。连个开脸的都不是,就盯上二奶奶的位置了。”

    裴骏虽然前头走着,可是离他俩不远,加上耳力不俗,自然听见二人对话。于是放慢速度,细细听来。

    “可别胡说。才在爷屋里没喝,那是不知是什么药,不敢喝。从二爷那儿一回来,就赶紧找陶先生要的避子汤药,喝了一碗。不是我拦着,还要喝一大碗呢,她可是知道自己本分的。”说着,宋婶子瞟了旌三一眼,“况且,她也知道自己没什么身份伺候二爷,压根都没想过进将军府,就等着二爷什么时候开恩,放她回家呢。”

    这话灌到裴骏耳朵里,窜进他心里,也不知是被嫌弃生出的了气愤,还是失落腾起了伤心。明明是自己看不上让她生孩子,可知道她当真没这打算,心中竟泛起酸胀来。

    然而这股情绪旋即就被裴骏压了下去,无非家中一个下人,没了她,还有旁的,管她呢。一路在她身上耗的心神不少了,理智告诉他,还有要事要做,这样总归不是好事。

    既然想回家,爷倒松手放你,看你自己有本事回家没有。

    裴骏扬起马鞭,整个队伍倏地飞速向前,一改之前龟速蛇行的态势。

    沈虞才开始,还装模做样跟着走了几步,等到了前头的三岔路口,就脚底生根,不挪动一步。待得前头车队全然不见,掏出按着《车舆图册》绣的帕子,看着路口细细比对起来。

    此处便是“三通原”,转到另一个岔口北上,就能连到青州境内,沈虞激动得身子都有些微微颤抖。

    摸摸身上,还有一个玉镯和一支钗,还可以当些银钱作为路上盘缠,越想越激动。

    翻着帕子再查看,从徐州到这里不过小指甲盖长短,从这里到青州有一只手的长短。必须先去换些钱来,沈虞四下张望,可这荒郊野岭哪有什么当铺,连个人都影都难寻。

    心中难免咯噔一下,自己这样一个女子,野外徘徊。碰上个人将自己掳走或是害了,自己恐怕是没什么反抗之力的,只能任人宰割。何况这一路根本就碰不上几人,倒是沿途隐隐约约能听见周边丛林植被中,藏着的野兽不时嚎叫。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沈虞抬头看天,太阳已经快要当空,接近中午。不赶紧离开此间,晚上自己独自再此,更难度过了。又翻着这个帕子来回看,离徐州不过指甲盖的距离,不若先回徐州,再做打算。

    说走就走。

    沈虞从地上抓了泥土,抹到脸上。沿着来路,快速折返。日头高照,沈虞又累又饿,可是脚下却不敢耽搁半分,抓了旁边树上的野果充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