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采扬精力>奇幻玄幻>佞宦 > 第四十五章
    汤药有安眠之效,宋予衡沾枕便睡了过去,这觉睡得极不安稳,他陷入循环往复的噩梦,恐惧接着惊悸,无助连着绝望,他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无动于衷得任由自己从里到外腐烂成泥,血也被染脏了。

    宋予衡眉头紧锁,浑身被冷汗浸透,他猛地睁开眼睛,双手紧紧抓住了容策的手臂,实打实的触感让他有片刻的怔愣,这一次不是虚空。

    容策摸了摸他汗湿的鬓角:“做噩梦了?”

    许是发了汗,宋予衡体温已经降下来了,灯花明灭中他顺着容策的手摸到他手腕上的佛珠:“然思,你抱抱我。”

    容策轻托起他的头,撩开他额前被冷汗濡湿的碎发,宋予衡疲惫的趴在容策肩窝处,意识昏沉,眉头紧锁,想睡又不敢睡:“我想听你说话。”

    容策轻抚着宋予衡的脊背,暗哑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格外温柔:“你想听什么?”

    长陵王殿下寡言无趣又不解风情,他随手从枕头下面翻出本书:“念话本子吧。”

    可惜宋予衡还是高估了吃斋念佛的长陵王殿下,留宣居士写得《步虚声》硬是被他念出了《策论》的味道,宋予衡打断他道:“翻到中间念,九将军夜会北晋安阳郡主那段。”

    容策翻了几页:“九将军与安阳郡主素昧平生,何来海誓山盟之说?”

    西秦百姓极喜欢话本,宋督公的风月事翻烂了,他们把主意打到了南诏九将军与北晋安阳郡主的头上,《步虚声》是最经典的话本,火到什么程度呢?每次南诏与北晋交锋,西秦百姓真情实感的为两人忧虑,隔着国仇家恨的相爱相杀,太虐心了!

    “你又怎知没有呢?”

    容策迟疑片刻道:“我识得九将军,她……她早已成亲。”

    宋予衡晕晕乎乎道:“他成亲这事我知道,娶得魏相嫡女魏蓁,听闻孩子都三四岁了,九将军很宠这位夫人,行军打仗也带在身边,那本《桃夭》写得就是他与夫人的故事。

    你怎会认识九将军?十年前南诏与西秦议和,之后南诏内乱重重,他们年复一年的自己和自己打来打去,没有什么精力同西秦起争端。”

    容策坦白:“她是我老师。”

    南诏九将军就是教授然思武艺的老师?九将军是南诏的中流砥柱,新帝登基后,封侯拜相,官居一品,南诏一半的天下是他打下来的,他若有反心,南诏内乱再持续十年也说不准。

    这样一个人因何费心去扶持西秦皇室之人?

    容策似是知他所想,解释道:“老师无意参与西秦政事。”

    西秦每日有那么多政务需要宋予衡处理,他的决策小则关系到百姓的春耕秋收,大则关乎西秦的生死存亡,只要他意识清醒,脑子就没有休息的时候,这已成了他的本能反应,意识先身体一步做出反应,权衡利弊得失,然后莫名陷入周而复始的怪圈,烦躁阴郁,疑神疑鬼。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大多都以失败告终,有时他甚至感觉这具躯壳渐渐开始不属于他了,他已经慢慢葬失对它的支配权。

    宋予衡偏转头枕在容策肩膀上,浅淡的呼吸打在容策的后劲,酥酥麻麻,他闷声道:“你继续念,不许再同我说话,我很困,想睡觉。”

    容策用棉被把他围的严严实实,维持着脊背挺直的姿势念了两个时辰的话本,直至天光破晓。

    天刚蒙蒙亮,平王容承诲就入了宫,坐在木制轮椅上,头被白色绷带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双眼睛,他脸肿得太厉害,说话不太利索,贴身护卫把昨日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讲得比说书人还精彩。

    容承诲是皇五子,已故容贵妃所出,后娶了平南王江昆平的嫡女为平王妃,从出生起就过得既顺遂又平稳,他不必像容承谚在东宫之位上如履薄冰,更不必像容承询为了实权结党营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