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熄了灯,万物沉寂。

    “哥哥,你睡了吗?”

    黑暗里,蔡铭道低声试探,内心塞着小秘密,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太多疑问在脑子里搅成一团。

    “没有。”低沉的声线穿破黑暗传来,安抚了蔡铭道躁动的心,他翻了个身,适应了黑夜的眼睛忘向旁边的床。

    付时弈平躺着,侧脸的线条在黑夜里高低起伏,蔡铭道很容易就想起了他哥哥的容貌,他的哥哥,是他见过,最俊的人。

    “怎么了?”付时弈侧过脸,等着他的下文。

    “哥哥,你说,一个男人为什么会喜欢另一个男人?”

    突然的问题让付时弈心里咯噔一下:“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是察觉了他不能宣之于口的感情,还是看上了什么人?付时弈屏住呼吸,警惕起来。

    “没什么。我只是好奇。”黑暗里,蔡铭道捧着脸,若有若无的愁绪缠绕在话语间,与平时的他有了细微的不同。

    “他们不是同性吗?像我,阿进把我叫小媳妇,我心里就会隐约有些不舒服,我是男生,怎么可以被女性化呢?那么,男生和男生,能在一起吗?娜娜说过,同性之间的感情是不容于世的,阴阳相合,男女相交,才顺应自然法则。”蔡铭道顿了顿,“可我总觉得不对,喜欢又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呢?”

    白天,和煦的微风里,老爷子给蔡铭道讲了他年轻时候的故事,当时他倚着秋千静静听,而老爷子则坐在大榕树的花台上,脸上已经换上了他送的白色口罩。

    老爷子姓崔,年轻时在他家镇上念过几年书,不知怎的,迷迷糊糊就喜欢上了同班一个男同学,但是,那个时代封建啊,他的感情是不容于世俗的,所以直到毕业,他都没有跟那个人告白,到后来,对方结婚生子了,他也断了念头,在家里人的撮合下娶了村头憨厚老实的姑娘,婚后的生活平平淡淡,没有轰轰烈烈的感情,只有一日三餐柴米油盐酱醋茶,一辈子,就这样过来了。

    他一脸迷惑的问老爷子:“你和那个男同学,不都是男子么?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喜欢上呢?”

    “谁知道啊,有时候,喜欢就是那么玄妙的东西,也许是因为他待人温和有礼,也许因为他瞧上去就像学堂外的一杆青竹,清爽优雅,也许是因为我那时候调皮,老是惹夫子生气,他帮我隐瞒了很多,也许是因为我看到他,一颗心子就快跳出胸腔,谁知道呢?”

    说起往事,老人一脸怀念。

    “那么?你爱你的妻子吗?”

    老爷子哂然一笑:“那不一样的,我俩互相扶持过了几十年,早就谈不上什么爱了,用‘亲人’这个词形容我俩更合适,可惜,她六十一早早就去了,那阵她老是肚子疼,一查竟是胃癌,怕拖累家人,趁我们不在家的时候上了吊,我没用啊,一辈子没许她大富大贵,反而让她就这样孤零零走了。”

    说到激动之处,老爷子抹了把泪:“你觉不觉得老头子是个坏蛋,耽误了人家姑娘?我们彼此只有对方,我却无法给她普通夫妻间的爱。”

    蔡铭道不懂那些,只知道老爷子正在伤心,他给他拍拍背,道:“你一定对她很好,所以奶奶才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她为我操劳了一辈子,为我生育了三子一女,怎能叫人不珍惜。可惜老头子我哦,没有早早去陪她,让她一个人在下面孤单。”

    “活着好,你还有孙女。”蔡铭道想起那个直爽的姑娘,很平凡,却时刻微笑着。

    “像我这样疾病缠身的人,活着是拖累,唉…”

    话题最终,蔡铭道把心底的疑惑问出来:“爷爷还爱那位男同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