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凉的雨裹挟在冷风里,扑打在肌肤之上,起了层细小的战栗。

    不久前扶云所说的话又隐隐响在了耳畔。

    “二姑娘千万娇宠着长大,自小骄纵,一向是眼高于顶。前几年来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她却是一个也瞧不上眼。怪得很,也就大概两年前......忽地便瞧上三殿下了,自此便缠着殿下,非他不嫁了。”

    “南燕朝好儿郎如此多,这之前,她果真便没有一个瞧得上眼的?”

    “未曾。”扶云顿了顿,又犹豫道:“不过......二姑娘小的时候曾见过一回国公,那日正好是大军出征,乳母抱着她出去瞧热闹,谁知便就此迷上了,回来后便哭闹着日后要嫁与国公,好几年方才消停。”

    “国公?”她问,蹙起了眉。

    “孩童玩笑话罢了,也当不得真。”

    桃杏俱都落了,便连雨也不似方入春时的温婉缠绵,长街青石板上雨水横肆漫流,携着破败的残花。

    马车绕过了列肆,便进了巷口。

    “您莫瞧国公现下这模样。”扶云叹了口气,“当初......这南燕朝中可并无几人能与他相配。”

    皑皑山上雪,锦绣帐中雀,肃肃林中松。

    南燕有三杰,几十年来,无人能出其右。

    而这“山上雪”,便是从前的顾邦卿。

    尝闻人说——

    忆当年,三军阵前,手中长剑如龙斩万敌于麾下。

    思旧时,淮安城里,乘马倚斜桥,纵清约寡欲,所行处,满楼红袖招。

    悠长的乌衣巷已到了尽头,微雨朦胧,绿色濛濛如雾似霭,清冷的淡香顺着凉风进了鼻端。

    顾府前锦簇团团的白海棠,浸了雨,显得清润。

    竟没有落。

    马车晃晃悠悠地停下,林昭捂了捂心口之处,看向车外,一双清透的眸子浸透了冷雾。

    细密的雨帘中,瞧得夫子于仆从伞下,散漫地踏上了府前的石阶,一袭白衣刺目得很。

    却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狎兴生疏,酒徒萧索,早已不复当年。

    林昭抬眼瞧向那抹伶仃的脊骨,却总觉上面覆了厚厚的一层重物,再不似往日在乡下那般恬淡自适之态。

    她微蹙起了眉,半晌,垂下目,起身下了马车,跟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