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远消沉地过了几天,他和程旭本来就不在一个班级。去办公室找老师时路过他的班级,尽量装作不在意地往那边看了一眼,却发现程旭的座位空空荡荡的。梁远打听了一下,说是这几日警校那边开始集中提前测试申请的学生了,这事他是知道的,一般来说每年都会有这样的流程,举办一次集中、隔离的测试,会有学校的高层和专业的人员去判断学生的各方面素质,评分将作为大学录取的重要参考之一。

    但是程旭竟然完全没有通知他。

    梁远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感受是什么,在沮丧和愤怒之外,他突然有了一些无力感。醉酒之后他并没有像一些人那样把当晚的事都忘记,因而他也非常清楚的记得谢之靖的那句“你去找他示弱求和,他总会原谅你的”。这种事梁远已经做了不止一次了,按理说应该轻车驾熟才是,但是程旭这次的态度摆得异常坚硬,另一方面,梁远觉得非常疲倦。

    只要谢之靖还住在他家,这种事就会在这一年内不断反复。之前他不断用“一年后就好了”来安慰自己坚持下去,但是目前来看怕是连这一年都坚持不到。

    如果去向程旭求和,放低姿态,保证并且做到以后对他百分百的诚实,这样会好吗,梁远想。

    还是会和之前一样,短暂的好起来一段时间,然后在反反复复的争吵和冷暴力中将两人的感情消磨了下去。

    手机响了下,他低头看了一眼他妈妈发给他的信息,告诉他晚上一家人出去吃饭。

    梁远决定先不去想了。

    晚上他坐在客厅等他爸妈开车回来,谢之靖走出来,穿了件简单的黑色T恤。寡淡的配色在少年身上却显得非常好看,他人高,和程旭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好看。程旭漂亮得张扬,宛如人群中闪闪发光的太阳,而谢之靖却有一种沉静的像是水流一样的俊逸,让人能忍不住看很久。

    梁远对他说:“忘了谢谢你,那天我喝醉了把我扶到屋里去。”他露出点愧疚的神色:“你脚还没有好,我不该喝那么多的。”

    “没事。”谢之靖漫不经心地回答:“你喝醉了很可爱。”

    梁远噎了一下。

    他非常清楚地记得那天谢之靖的话,梁远自问自己是做不到“只要程旭开心他跟别人在一起也无所谓”这种事的。尽管处于现在这种冷战阶段,他想像一下程旭跟别人在一起的样子还是觉得如鲠在喉。因而更加觉得面对谢之靖时有些坐立不安。

    他们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等,梁远妈妈是个很守时的人,时间过去了半个小时,依然没有任何音讯。梁远打了个电话过去,没有人接。

    他有点不安起来。

    可能是突然有客户上门什么的,梁远想。又过了半个小时,他又打电话过去,还是无法接通,改给梁爸爸打,也还是没有人接。

    梁远心里冒出一些不好的预感。

    他转而给梁昶文打电话,一连打了五六个才打通。他赶紧问:“哥,爸妈手机我打不通,你能打通吗?”

    梁昶文那边的声音听上去很乱,有些人在大喊着什么,淹没在一些类似于“刺啦刺啦”的环境音中。梁远努力地分辨着那是什么,梁昶文的声音听上去嘶哑不堪——

    “呆在家别动。”他说,然后挂断了电话。

    谢之靖看到他的神情,微微皱眉问他:“怎么了?”

    梁远用力握住手机,他感到自己肚子里有非常不好的东西在抽搐着扭动,他脸色苍白道:“我要去厂里一趟。”

    他们搭了辆出租车往梁远家里的厂子赶,厂子建在市郊,离那里还有一段路程的时候,梁远就看到了远处映红天边的火光。浓烟飘的到处都是,司机被这架势吓到了,拒绝再往前开。梁远下车的时候腿软了一下,谢之靖扶住他,语气冷静急促:“现在最重要的是确定姑姑姑父在不在里面。”

    他们一路跑过去,厂子外面被消防车围满了。消防员不断进进出出,火势已经被控制了下来,然而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是一片焦黑——梁远的余光看见一栋坍塌的偏房,他扭过头去辨认了下,发现那是食堂旁边的那间小屋子,他小时候经常被放在那个屋子里写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