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上海的早晨。盛夏时节天亮得早,东方的天际才露出一丝曙光,便有人走出家门,为一天的生计忙碌。城市渐次醒来的时候,一夜不曾合眼的崔婺华却已经倦了,她将自己胡乱裹进薄薄的毯子里,蜷在床上沉沉睡去,全然不知窗外旭日东升,楼下车水马龙。

    远在大洋彼岸的美国,与中国有十五个小时时差的怀俄明州浣熊市,却是金乌西坠倦鸟归巢。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忙碌了一天的保护(伞)公司员工纷纷离开公司,高耸入云的大厦渐渐归于寂静。唯独防卫最严密的第十会议室依旧灯火通明,公司高层人士群集于此,正在与国防部官员一起讨论这次黑客事件的调查报告和处理方案。

    首先发言的一个已经谢顶的白人男子,他是电脑开发部的主管:“已经查明,近期内黑客曾经三次入侵公司网络。第一次是昨天晚上八点二十五分,黑客绕开了三道防火墙,偷窥了零号数据库的文件,但没有对文件进行任何破坏。第二次是今天上午九点十分,黑客破坏了公司所有的防护,删除了内部资料库的文件5265份,植入病毒程序一个。从表面上看,这两次的黑客来自同一个IP,该IP属于驻日本大使馆。电脑部已经派出托马斯·刘易斯与使馆接洽,从东京发回来的消息称,使馆的网络在该时间段也遭遇黑客入侵,但没有造成文件的破坏,而且找不到任何与黑客身份有关的线索。第三次发生在今天上午十点十五分,黑客的IP来自中国上海,目前无法确定这位黑客究竟是有备而来还是看见那个病毒网页之后临时起意。当时防火墙已经被破坏,找不到足够的证据来分析这名黑客的技术特点,但可以确认这位黑客跟前面的黑客不是同一个人……”

    公司高层询问了一些“为什么黑客第一次侵入没有及时发现”、“准备如何改进防火墙”之类的问题,男子一一作答,之后便由一位精明干练的黑人女士发言。

    女士乃是公司情报部的主管,开口便语出惊人:“就在会议开始前三十分钟,我们收到来自中央情报局的消息,有人企图利用公司在中国庆丰的研究机密向北京政府换取政治避难。”女士略略停顿了一下,按动电脑键盘,一名黑发的白人男子肖像出现在屏幕上。“查德·卡普兰,男,34岁,西班牙裔犹太人,擅长电脑技术。卡普兰曾与他的同伴一起受雇于公司,任务是进入蜂巢地下实验室拆卸火焰女皇的主板。但离开蜂巢后他们拒绝返回公司,并与保卫部发生武装冲突。有证据表明,雇佣兵首领马修·埃迪森死后,卡普兰偷越边境进入墨西哥,最后的踪迹出现在港口城市坦皮科。情报部怀疑他登上了某艘停留在坦皮科港的船只,并通过中央情报局调查了当时在港口停留的各国货轮,但有三艘俄罗斯籍货轮无法进行深入调查。目前只知道这三艘船离开坦皮科港航向完全不同,叶卡捷琳娜号经北大西洋回到俄罗斯滨临北冰洋的港口摩尔曼斯克,高加索号经好望角驶入印度洋,到达坦桑尼亚城市达累斯萨拉姆,科尔津斯基号穿过巴拿马运河后驶往中国天津。我们曾经派人在这三个港口周围埋伏,都没有发现卡普兰的踪迹。昨天晚上十点,北京时间今天下午三点,卡普兰试图通过网络联系中国国家安全局,邮件被中央情报局截获。中央情报局试图利用中国警方的力量进行抓捕,罪名是非法越境,但被他打死两名警察后逃脱。中国警方认为他可能逃往长三角一带,目前正在组织进一步的围捕。”

    与会的众人都明白女士所说的“截获”、“利用”是如何进行的,不过没有人追问具体的细节,倒是一名副总经理转头向一个金发碧眼的白人中年男士说道:“威廉,你手上的东西应该能帮中国警察一把。”

    “是的,史密斯先生。”被称作威廉的男人点了点头,向众人说道,“为了防止公司机密外泄,我们保卫部曾经试图将卡普兰一行带回总部,但是他和那个叫马修·埃迪森的雇佣兵首领逃脱了。事后我们提取了地上的血液并加以分析,一共分离出五份样本。除了留在公司的白人男女之外,还有三份血样,分别属于亚洲女性、黑人男性和白人男性。可以肯定,那份白人男子的血样属于卡普兰。另外,我建议将亚裔女性的样本同时交给中国警方——我个人认为这个女人可能与中国有关。”

    总经理点了点头。黑人女士又说道:“情报部可以联系中央情报局,委托他们将血样巧妙地送到中国警察手里。不过我认为通过卡普兰找到那位神秘失踪的亚裔女士的可能性不大,情报部调查过卡普兰的生活圈子,他喜欢的是金发碧眼的性感女郎,没有发现他对亚裔女性感兴趣的迹象。我倒是认为那个最后侵入我公司的黑客值得关注,也许他只是一个平民百姓,但自从互联网进入中国以来,普通人通过网络舆论使政府让步的事情已经出现不止一次了。”

    众人纷纷献计献策,最终就如何将卡普兰和未知名的黑客灭口达成了几项共识。散会之后,副总经理约翰·史密斯以旅游的名义赶往中国,亲自坐镇指挥这项灭口行动。

    当史密斯乘坐的航班在西雅图机场跑道上滑行的时候,大洋另一边的上海,崔婺华刚刚从沉睡中醒来。她再次打开电脑,侵入几家美国著名银行的网络。受益于美国严格的金融管理制度,很容易地找到了保护(伞)公司的账号和密码。一番运作之后,一百万美元被划了出来,几经转手,存进了崔婺华用假证技术为自己制作的银(行)卡里。

    崔婺华觉得这个办法比卖古董字画安全多了,又能小小地出一口恶气,她还不知道,她的血样已经落到了保护(伞)公司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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