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空浓云密布,一场暴雨即将降临。南京城外的飞机场,马达轰鸣,一架架战斗机依次在跑道上滑行升空。机队飞过长江,一路向东而去。

    机队里有一架飞机被其它战斗机重重保护,正是中岛今朝吾中将的座机。奉命回国的中岛今朝吾脸上完全没有获得重要情报立了大功的欣喜,反倒是驱不散的疲惫和愤恨。经过一夜的拷问,他们不但获悉神秘的俘虏们来自未来的中国,也了解到他们是被“主神”送到这个世界的,还得知那个世界有一本名唤《无限恐怖》的书。

    重刑之下的俘虏们招认,他们是从自己本来的世界直接被摄来的,只要在这里熬过三天,就会有从天而降的光柱将他们送到那个叫“‘主神’空间”的神秘所在。没有亲眼见过“主神”空间,所有的叙述都来源于那本《无限恐怖》,这大大地降低了供词的可信度。参加审讯的军官都说俘虏们说的是“实话”,他们确实从心底里认为任何人都不能自由地出入“主神”空间。果真如此的话,那本书的作者又是怎么看到“主神”空间里发生的故事的呢?三位日本将军一致认为,肯定有这样的办法,只不过被称为字母君的作者不知道,或者故意没有写出来罢了。

    如果“主神”空间的消息泄露出去,哪个政府会不垂涎那里的资源?如果别的国家在资源争夺战中抢占了先机,这个世界还会有日本人的立足之地么?一旦情报泄露,他们便是阖家切腹也不足以谢罪。

    若是此时的中岛今朝吾知道未来的中国有句话——拿着卖白面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他一定会点头,承认这话说出了他的心声。中岛今朝吾认为,这一切本来都是不该由他中岛今朝吾承担的责任。

    “都是那个朝香鸠彦!”如果不是执行朝香宫鸠彦王的命令,他中岛今朝吾的前程怎么会一朝断送呢?如今又引来了这么大的麻烦。中岛今朝吾想来想去,还是想不明白,朝香宫鸠彦王当时是否得到了昭和天皇的暗示。

    出生在大分县宇佐市一户平民人家的中岛今朝吾知道,朝香宫鸠彦王是伏见宫邦家亲王的孙子,是久迩宫朝彦亲王的儿子,是昭和天皇的远房叔父。他的父系祖先中的最后一位天皇是六百来年以前的崇光天皇,与昭和天皇的血缘关系很远。不过他的王妃允子,婚前的身份是富美宫允子内亲王,是昭和天皇的祖父明治天皇的庶出女儿,是昭和天皇的父亲大正天皇的同父异母的妹妹。至于昭和天皇与这位姑母私人感情如何,中岛今朝吾自己不知道——他还敢肯定地说,出身于下级藩士家庭的松井石根同样不会知道——这是君臣之分!换句话说,昭和天皇是否信任他这位姑父,会不会把想做却不方便直接出面的事情交给这个朝香宫鸠彦王,除了两个当事人,谁也说不清楚。

    此时的中岛今朝吾已经忘了,朝香宫鸠彦王的屠杀令,他原本是支持的——不是口头上的支持,而是身体力行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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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南京坐镇指挥的松井石根认为,保密是个大问题。南京城里不仅有中国人和日本人,还有其他国家的公民。他们都有正大光明的来历,有的是国民政府邦交国家的使馆人员,有的是没来得及转移财物的商人,有的是以传播上帝福音为己任的教士,有的是为了高额奖金冒险的记者,有的是在大学里任教的学者,也有的是跟随丈夫远渡重洋的主妇。明面上的身份掩盖之下,有多少人还有不为人知的职业,肩负着不为人知的任务,谁也说不清楚。可以断定,这些人正出于不同的立场,为了不同的目的,从不同的角度,以不同的方式,关注着这场战争。

    日本兵攻入南京城以来,四处烧杀抢掠,在这些人眼里,早已不算新闻。兵荒马乱的南京城忽然之间恢复了平静,所有的日本兵都聚集在夫子庙周围,这能不惹人疑惑么?既然不能阻止一道道探究的目光,那就把他们的思路限制在指定的范围之内。松井石根下令,将夫子庙周围两千五百米范围内的建筑全部毁去,中国人全部驱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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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将被赶出家门的人们对日本兵苦苦哀求,许多人说他们一旦离开自家的宅院,再没有亲友可以投奔,只能露宿街头。这回日本兵没有不耐烦地挥舞军刀,似乎还有些心肠软的被老弱妇孺的泪水打动,面带不忍地告诉他们,这是长官的命令,他们不敢不执行。那么他们的长官为什么要下这样的命令呢?士兵们操着不流利的汉语告诉他们,是因为“在这一带发现了国民政府高级官员的踪迹”,是因为“在这一带发现了前朝皇帝的宝藏”,是因为“要在这一带修一座宏伟的神社”。

    失去家园的人们不知道,他们听到的内(幕)是松井石根故意透漏给他们的。他们也确实如松井石根所期待的那样,将消息传遍了南京,当然也传到了各国人士的耳朵里。

    一时间南京城里充满各种猜测。有人在猜那个没有及时逃走的高级官员是谁,从军界要员到政界大佬,连常大总统都在这个名单上。也有人压根儿不相信还会有愿意与南京城共存亡的高级官员,他们觉得日本人一定是找到了前朝皇帝留下的宝藏,至于这位皇帝,从三国时的孙权,直到太平天国的洪秀全,候选人足有十数位之多。还有一些老南京表示他们在这里住了多年,都不曾听说地下有金银财宝,日本人哪能这么快找到呢?他们认为这一定是日本天皇打算迁都南京,当然要先找一块风水宝地把太庙盖起来!想当年满洲八旗入关,不就把太庙从沈阳迁到了北平么?

    这样的议论正中松井石根下怀,极大地缓解了他的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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